站在慕士塔格之巅(一)
引子
我的雪域大漠行历时两个半月,记叙将分三部分,即:
第一部分:自驾车。从五月十五日北京出发,经河北、内蒙、宁夏、甘肃、青海到达重点游历区西藏和新疆,主要有翻唐古拉山、过羊卓雍错、到珠峰大本营、下樟木、走吉隆、神山圣湖、札达至阿里首府狮泉河,翻界山大坂、穿塔克拉玛干沙漠、经巴音布鲁克翻天山,到达终点站乌鲁木齐。全程一万两千多公里,最高海拔6100米,历时三十二天。经历两次车祸等等不一而足。
第二部分:喀纳斯河谷暨友谊峰探险行动。含路过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进喀纳斯河谷、涉沼泽、穿原始森林、防不胜防的蚊虫区,上冰川、在雪峰间穿越。全程步行达两百公里,最高海拔3000米。饥饿经历难以言表。历时二十天。
这是我的雪域大漠行第三部分:站在慕士塔格之巅。从进山到撤营回京,多人冻伤,海拔高度7546米,主要是对意志的考验,我从进C1到下撤BC在冰天雪地长达十三天。历时二十余天的瘦身故事,记忆较为清晰,所以先从第三部分写起。这里将用真名记叙,请网友见谅。
第三部分全长六万多字,与原三万字稿增加了一些细节,更利于登山者从中汲取有用的东西,如雪袋、地席、尿瓶等都只有一句话,但在登山环境中很有用。 附攀登路线图。
从七月七日写起一是为了和前面两部分接上,二是为了有机会去慕士塔格登山的朋友多个参照。由于使用的是北京时间,与新疆时间相差两小时。
全文将用十天时间帖完,每天帖当时两天的日记内容。欢迎商榷和讨论,请到山野论坛。
七月七日,星期三。由喀什到3650米苏巴什。
昨晚飞抵喀什已是十一点了,找到其尼瓦克宾馆住下,匆忙冲个澡就去一公里外的夜市吃饭,一般山上下来的人都比饿狼好不了多少,并且会持续一周左右;陈骏池、李响和我是前天(五日)离开喀纳斯,昨天清晨到达乌鲁木齐,李响乘列车返京,我和陈乘飞机奔喀什,一路上不断地充填肉类,称要把在喀纳斯无人区期间的损失夺回来,这不,我俩的一顿夜餐足以吓住摊主并让其惊喜一阵子。
其尼瓦克宾馆是曹峻介绍的,因为出门右手就是海关的检查站,在这里每天发一班开往巴基斯坦的国际班车。我俩早八点即起床去看票,售票处大门紧锁,只得先去餐厅用宾馆提供的免费早餐,由于早起的困意迟迟未散,餐后又回房间休息了一会。陈去买好了票,发车时间12点,票价一张46元。
当我俩十一点扛着大小六件行李来候车时,却被告知今天不一定能发车,因为只有四个人过境去巴基斯坦,如果能达到五人出境的话,运方认为尚可收回油钱。目前印巴正在打仗,走巴基斯坦通道的外国游客自然少得可怜,今天只有两个日本小伙子和一对芬兰夫妇;我俩动身心切,因为今天是王铁男率队等我俩的最后一天 ,明天大队就要进驻登山大本营,如果我们今天不会师,我俩自己进大本营将会很麻烦。于是去动员那两个日本人,能不能由我们六人分滩”ONE MORE”的票款,以便今天能成行,日本人同意后再去找那对芬兰夫妇,被拒绝。
我们一边怀着侥幸希望最终能发车(这里没有空车也发的贯例),一边由陈去联系英刚提供的六运司朋友的电话,我负责照看行李。焦虑的我急得团团转,倒有了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检查站的大门内侧围着众多的维族商贩,地上铺着、卷着许多待售的地毯,商贩们得知没有几个乘客,也都失望地坐在一边儿聊天。大客车看上去能有九成新,内外都很干净,国际班车嘛,自然比客运站的长途汽车要强许多。大客车的后面是一排货物篷,码放的想必都是等待运住巴基斯坦的国货,仔细看看都是电风扇、热水瓶之类生活品,包装都很差,一点不象出口产品。有人说高档一点的拿到巴基斯坦是有钱的看不上,没钱的买不起,而这种下三烂的东西倒顶受欢迎。
不久陈骏池返回带来了坏消息,那位六运司的朋友只能帮忙租车,送我俩去慕士塔格要一千五百元。我俩宁可明天乘长途汽车也不愿承受这超出十多倍的运费, 最后一线希望只有检查站的班车了。终于来了两位巴基斯坦商人,连同大量的货物 ,一些人将这些中国劣质商品搬上车顶货架。我俩这才放下心来:这也许是上帝对我俩一次小小的考验吧。
班车终于在一点钟时出发了,三点到乌帕尔午餐,五点到达盖孜检查站,由于在车上打盹,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上次来时在检查站能见到的公格尔九别峰躲到了云中,七点到卡拉库力湖时慕士塔格也躲躲藏藏不露身影,继续行驶十公里到达我们的约定点1669.5公里处,下车向东约五百米有几顶帐篷,应该是我们的大队了,再远一些是苏巴什村――通往慕士塔格大本营的路口。我俩一下车立刻感到一阵寒意,赶紧套上冲锋衣,毕竟这里比中午出发前的喀什海拔上升近两千米,何况大风还吹着毛毛雨在无遮拦的草场上掠过。我背个小包想先行去叫人帮忙,这时王铁男派的一个当地人骑着摩托车找到了我俩,由这人分三次将我俩和行李拉到帐篷区, 我们终于会师了。
大队是昨天进来的,今天适应高度(3700米)顺便等我俩。队伍叫1999慕士塔格登山队,是由乌鲁木齐市登山探险协会组织的,队长王铁男,领队张耀东(新疆工学院副教授),张玉芳大姐送队伍进山,两天后将赶回乌市上班。我俩到位,队伍增至十七人,除张大姐和一位工学院女研究生武博涵进山后就返回外,正式队员十五人,分别来自四个地区,乌鲁木齐共八人:王铁男、张耀东、汤高举(工学院老师)、王海角(工学院)、周岚(女,队医)、吴新刚和杨立群、杨立志兄弟俩 。北京四人:王磊、王昕昊、胡洋、马一桦。香港两人:姚伟伦、陈君武。海南一人陈骏池。
这时的我已出行近两个月,见到王磊等老朋友自然格外兴奋,由于喀纳斯和慕士塔格之行是到乌鲁木齐后临时决定的,去喀纳斯前太太用特快专递寄来部分登山装备,另一部分高山装备是王昕昊和胡洋乘火车带来的,这部分有一套高山锅、羽绒衣裤手套袜子、高山睡袋、雪杖和长冰镐。我们一边搭帐篷一边聊着喀纳斯的情况,张大姐已经做好了饭,知道我俩在喀纳斯挨饿的经历,特意先给我俩打上饭,盖上香喷喷的土豆烧牛肉,并指着众多的麻袋告诉我俩,在慕士塔格绝对饿不着,再不够可以找当地人买羊吃。
由于陈骏池去喀纳斯前在乌鲁木齐被人从车上偷走三包装备,请姚伟伦从香港补充的一些装备都带到了。他新买了一块九千米级的海拔表,原来用的那块六千米级的这次正好我能用上。
遥望慕士塔格方向,仍然云雾缭绕,队友们说他们昨天到苏巴什时天气奇好,慕士塔格和北方稍远处公格尔山峰尽显眼前,能一睹慕士塔格的伟岸风采,似乎来登山的目的已达到了一半。我五年前路过慕士塔格时曾在艳阳下清楚的凝视过那庞大的身躯,记得山上盖着厚厚的雪被,而山顶处象被天神的巨斧劈出一道深至山底的沟壑,那顶峰将是我们此行全力攀登的目的地。
慕士塔格峰海拔7546米,位于东经75.1度,北纬38.5度,在新疆阿克陶县与塔什库尔干的交界线上,是东帕米尔高原三座高峰之一。山峰有四条主要的山脊:南山脊、西山脊、西北山脊、东北山脊。该峰峰顶浑圆,山峰上终年积雪,冰雪平均厚度达150-200米,十余条冰川在峰体下的峡谷之中倾泄而下,气势雄伟,素有冰山之父的美称,电影《冰山上的来客》表现的就是这一带的故事。山峰北边和东边险峻万分,以上千米的高差呈八十度左右壁立着,无法攀登,山峰西边坡势平缓,绝大多数登山者都从此坡攀登。然而从大本营到顶峰在高海拔前提下达三千多米高差的攀登,对人意志和体力的考验也达到了淋漓尽致。
1907年,英国的托罗切尔来此对该峰作过观测。1947年,英国人希普顿和犹尔曼第一次尝试登山而告失败。直到1956年,中国和前苏联联合登山队12名队员经过奋力拼搏,最后终于登顶成功。随着八十年代初我国对外开放山峰,”冰山之父”成为登山、滑雪热点,每年迎来几十支外国登山队。我国民间北大登山队、清华登山队都先后登顶成功。
这里十一点钟天才慢慢黑下来,明早要早起,想睡竟然睡不着。
七月八日,星期四。上到4300米建BC。
一夜睡眠不好,可能是兴奋,或者昨天在车上睡的太多。七点钟起床,先拆掉帐篷,再做饭、吃饭,我去慕士塔格方向五十米开外的小河边洗锅,发现河边是葱绿的沼泽,河水冰凉刺骨,表面还能看到薄冰发出阵阵寒光。回来收拾装备打包。等待王队长事先在卡拉库里湖边登山管理处订好的驼队的到来。
近十点,驼队才来,远远的,一群庞然大物,并发出一种淒凉的叫声,象嘤嘤地哭。当地的地方保护很明显,从苏巴什路口去大本营距离才八公里,虽然海拔上升了六百米,但一路平缓,并无太难逾越的障碍,以我开四驱越野车的经验,吉普车应可以开到大本营,最多有几处大石头需要搬开和绕几处小弯,修建简易公路方便登山队是可行的,但为了驮工的利益没有建。这里的柯尔克孜老乡非常穷,几乎没有任何致富的渠道,而慕士塔格每年几十支登山队就成了他们的摇钱树。按规定从这段路进山必只能雇用登山管理处的骆驼,雇管理处的一头骆驼竟要两百元,而老乡的小毛驴每头才三十元,可见当地老乡赚钱之不易。我队共用了十头骆驼,即耗资两千元。队里的宗旨明确,所有物资一律运进去,队员空身进去以便减少体力的消耗,有利于适应海拔高度。
行李还没有捆好,王队长让杨家兄弟和吴兴刚帮驮工捆行李,其它人随张教授先行出发,张教授两年前曾陪同一支日本队来慕士塔格做课题,对这里非常了解,甚至对苏巴什村子里的老乡都很熟悉,昨晚就带着工学院的几位队友以及周岚去老乡家吃的饭,我们跟着他,和他聊上次日本队的故事。
苏巴什村旁边就是村里的墓地(土语叫麻扎),两边都是土坯结构,有些墓茔建得比村里的房子还要精致,从风格上仿佛置身异域,这里是柯尔克孜族居住区,我们从墓地一旁绕了过去,以免破坏他们的风俗习惯,该族是穆斯林,衣着也与邻近的其它民族区别不大。
我和陈在与大队会合前就知道队里藏龙卧虎,象吴兴刚是乌鲁木齐市马拉松冠军、杨立志每天跑十五公里、北京的胡洋也是每天跑十公里等,而我俩刚从喀纳斯下来,体力较虚,还是先跟在大家的后面走吧。过了墓地不久,周医生要给我俩高山药吃,以为我俩刚到还不适应,实际上我俩对这样的海拔都已经适应几个月了。不知不觉间我们就走到了队伍的前面,表现尤为突出的是香港的姚伟伦,他在香港可算是职业登山家,曾成功登上北美最高峰麦金利,因为我队收费低来凑热闹,一路领先与我们谈笑风生。我们看着不远处的冰川舌,竟有总走不到头的感觉,望山跑死马嘛,实际上今天只需要走八公里,海拔上升六百多米。我们间或也停下来休息,等等后队,不久三位女士骑着毛驴追了上来,周岚让出毛驴要大家试试,大家都兴高采烈,对毛驴和骑者品头论足,哈哈过后,大本营就要到了。
传说中慕士塔格大本营俨然一个国际村,见到的虽然比珠峰大本营规模小,除管理区的一排简易平房和两个大帆布帐篷外,外国队的各色帐篷也有二三十顶,一支七八人的队伍行装整齐正准备上山,原来他们正在作适应,下午再上一次C1,然后返回大本营。我们到时已近下午两点,简易房附近没有合适的地方,只好过一条小溪在稍远处找了一片营地 ,大家忙碌开来,一会儿九顶帐篷就搭了起来。我和陈搭的是奥索卡双套大帐篷,近一米八高,我们只挂了一边的内帐,另一侧用来放各种装备,人还可以坐在包上吃饭或开会;我俩带的另一顶”TNF VE25”因为是高山帐,将用在山上的营地。炊事帐篷也搭好了,是王铁男按一种高山帐自制的,原本想用我们的大帐篷作炊事帐篷更方便,终因太高档舍不得而作罢。在这里坐镇的新疆登协副会长金英杰也到我们营区来看望这支少见的中国队。这就是我们的大本营,海拔4300米,营地在一片洼地,靠山一侧是一条小山涧冲下的碎石坡,无水;对面则是一片土台,上面散乱无序的是一些大大的石头,石间将成为我们的厕所。现在山顶上云遮着,用望远镜可以看到C1的位置,它在一组冰裂的下方,似乎很近。
张教授吩咐我把风干牛肉拉绳子重新晾上,自己则带王昕昊等人把队里带的土豆和胡萝卜等蔬菜挖坑埋了起来,这样可以延长存贮的时间,此举被周岚大为赞赏:到底是知识分子。
王队长要升旗,昨天苏巴什还用过的旗杆怎么也找不到了,我记得早上我收好交给了王队长,看来东西太多就有些乱。最后只能将国旗、1999慕士塔格登山队队旗、新疆工学院登山队队旗横挂在晾牛肉的绳子上。
一会儿张大姐招呼队员们喝茶,然后有队员去洗菜洗米准备做饭,我们则将装备食品堆放整齐,并用篷布盖上以防雨雪。张大姐、张教授和小武主动承担了做饭的任务,不一会热腾腾的饭菜就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大家席地而坐,边开会边吃饭,由张教授介绍了一下情况和计划:明天全体休整适应一天,后天上山建C1,队员空身上到 ABC(也可适当背些个人物品),由毛驴将山上要用的全部物品驮到ABC,再由队员背部分建C1的物品上到5300米处建营。大家都欢欣鼓舞,起码我和陈在这里感到了更多的民主和登山的气息,在喀纳斯是十二人的装备只雇了四匹马,负重穿行于原始森林和沼泽,有五天就足以拖垮队员的身体,还谈什么登山,也没有开会的先例。而这两天的适应对我俩、对大家都是非常必要的,也增加了成功的信心。
饭后又喝了大量的茶,天渐渐黑下来,我想睡却睡不着,可能是茶在捣鬼。
七月九日,星期五。BC休整适应。
早七点就起床,从用作厕所的台地向山下看,竟是一片云海,我们昨天呆过的苏巴什是一极小的冲积平原,四面环山,所以极易形成云海;我很想拍下这种晨景,无奈由王磊从北京给我带来的小迷你相机正由周岚使用着。我的两台尼康和一台数码相机均放在了乌鲁木齐,因为喀纳斯之行已深感尼康之沉重,不如轻兵倒有冲顶的可能,干什么也都方便,于是决定只用一台北京新带来的小迷你了。
大家起床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喝水了,由于有人迟迟不起,而队里带来的两大罐煤气可能用不到最后撤营,所以王队长宣布让大家遵守时间,尤其水烧开了及时打水,以免没开水时各自烧浪费煤气。登山活动中喝水是保证人体机能正常的重要环节,如果血液太稠不仅影响心脏功能,也影响肢体末梢血液的循环,高山病多是由于缺水导致的。
喝水时武博涵拿来一大块玻璃一般的薄冰,原来炊事帐篷旁的旱沟一到傍晚就流来一股清泉,是营地北侧的冰川经过一天的日晒熔化的水的一部分从石缝中渗透过来,水质清澈,但经过一夜低温,小沟表面先结了冰,水源又冻上了,小水沟冰下层的水继续流走,表面的冰就象玻璃一样架在了沟上。由于这条间歇沟的水比大本营区主水源沟的水要干净得多,到傍晚七八点钟水下来时赶紧为饮水桶注满水,一来水质更清,二来也省得在这么高的地方到四十米左右的地方抬水。
昨晚王队长饭后去那间简易房看望他的老朋友金英杰,经不住诱惑又吃了一顿香喷喷的抓饭,结果出门受凉,拉肚子,今天是全身乏力,极为虚弱。另有胡洋到大本营后表现为乏力、吃不下东西;王昕昊和王磊也有一点;周兰则是吃什么吐什么。其它人表现正常 ,适应较好的是姚、陈和我。
张大姐发了面准备炸油饼,张教授则给每个人拍了一张特写照片,准备将来在互联网上用。王队长躺在帐篷里,周岚给他打了一针。队长让我带大家把明天要带上山的食品装备分出来装袋,有人希望按三个营地、按人分食品,我认为现在就分不现实,因为后面的营地上去的人数必会越来越少,何况也不可能分成无数小包由驴驮到ABC去。另外购买食品时我还在喀纳斯,种类数量不太了解,只能边清点边分了。决定带上山的食品有:四箱方便面、十袋麦片粥、两箱火腿肠(另有一箱未带)、二十个馕、四袋干粉葡萄糖、花生米和奶片、糖、麻辣牛肉干若干小袋。不可理解的是居然有三百个馕和两箱猪肉罐头,这些都不受欢迎,还有麻辣牛肉干如果是五香的就好了。我们队带的食品还真不少,大量的蔬菜、西瓜,还有风干牛肉,一个方型的大塑料壶装满了过过油的羊肉片,红烧肉之类的罐头只能用在大本营了。
GAS罐共五十八个也装了袋,队里带的都是韩国罐,在高海拔山上质量并没有保障,这还是王队长想尽办法从北京买的。其中有九个罐是王队长他们自己用煤气灌的,虽说只能用在C1,但这种省钱的方法着实令我们外省人羡慕,毕竟我们用于低海拔的冬训能节省不少开支。金指导送给王队长一堆外国人留下的罐,找了找只有一个喷咀歪了的是满罐,这些空罐可是宝贝,王队长还要带着他回去再利用。帐篷、睡袋还有其它个人物品另作处理。
食品装完,我想起喀纳斯用过的冰爪还没有和新带来的高山靴配好,就开始调冰爪,当时我是特意让太太寄的一双捆绑式冰爪”K2”,更适于登山,而我常用的那双BD的卡式立齿冰爪则以攀冰为主,虽然方便但我当心在山上出问题抓瞎,不象捆绑式怎么着都能用上,这也算是前人的经验:去年国家队马欣祥带队去玉珠峰,在离山顶不远处冰爪坏了一只,几乎寸步难行,幸好在路边发现一只丢弃的老式十齿冰爪才转危为安。这时大家也都拿出冰爪进行调试,而香港陈君武竟然新买的高山靴、冰爪、防雪套互不配套,都极高档,冰爪就是我常用的BD那种,比较了解,就设法帮他调好装上了,而他的防雪套是下面带橡胶,装上就下不来的那种,如用这种防雪套就无法卡冰爪,只好建议他和陈骏池互换防雪套,因为陈骏池的是一款BD的传统式防雪套,不妨碍他冰爪的使用;而陈骏池面对新的防雪套也不知怎么装,还是姚先生见多识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装了上去。其它个人物品队员各自作了准备。而后陈骏池一个人上山作适应,姚伟伦和王队长、张教授取出所有对讲机试图调通频率,但工学院的三只和香港带来的三只不一个牌子,只能各自试通而不能互相通话。我和陈骏池、姚伟伦、王队长等一起对各自的海拔表进行校准,这一点很重 要。我们发现王队长的老式法国表与其它表显示数字要低一百五十米左右,想调校又不知道方法,只好用时在显示基础上估算着走了。
我的个人装备计有:防寒装备是CAMP 1500克九五绒睡袋一条、睡袋套一条(G-TEX)、TNF高山羽绒服一件、羽绒裤一条、羽绒手套一双、TNF冲锋衣一件(G-TEX)、TIMBLAND 冲锋裤一条(G-TEX)、抓绒衣两件、抓绒裤一条、抓绒帽一顶、TNF衬衣两件、滑雪手套一付(G-TEX)、抓毛袜三双、KAMOSHIKA高山靴一双和普通防潮垫两张。技术装备是CAMP长冰镐一支、PRO-GIANT短冰镐两支、LEKI雪杖两支、K2冰爪一双,还有我和陈骏池准备结组用的雪锥各一支、冰锥各两支、结组主绳二十米、一只高山炉头和两套高山锅、TNF VE25 帐篷和犀牛帐篷各一顶以及大本营用的奥索卡双套大帐篷。其它物品有背包三个(分别是 70升60升30升)、头灯、电池、雪镜、瑞士军刀、炉用防风挡板、防晒霜和金施尔康等药品若干、并带有一罐EPI 470G的GAS备C3专用。陈骏池买了许多食品,麦片粥等买重了,有两袋果珍将是非常好的补充VC的饮料。(乌鲁木齐登山探险协会准备的食品、药品等物资清单请见登山成功后的登山报告书列表。)
午餐的油饼是张大姐和小武炸的,周岚做的面汤号称”周岚浆糊”,据说不小心把小半袋味精倒进了汤里,鲜得大家都不敢再去加汤。
陈骏池下山后算了算,时间是五十分钟上升四百米海拔高度。于是我们北京四人也决定上山试一试,约用了四十分钟上升二百六十米,可以向下看到营区北侧的卡拉雄冰川,大家感觉有些累,我建议上到三百米处下撤,王磊和胡洋认为今天是试试,再上白费体力,王昕昊是上不上两可,于是四人对冰川拍了几张照片后,匆匆下撤。
下得山来,营地市场已散。周兰约的当地老乡给她送来了雪杖,两支一共八十元,九成新,和我的一样,都是瑞士的LEKI,他们故意叫我,说要气死我,因为我在北京买用掉了她十倍的价钱。王铁男得到一对滑雪板三百元;而杨立志得到的一对滑雪板和一对雪杖总共三百五十元,款式和成色都比王铁男的要好;汤老师只用五十元得到一对老款的卡式冰爪和一支苏制合金长冰镐。王海角还在和一个当地人小声说着什么。看来交易已经结束,但愿明天能送点什么我有用的东西来。他们买的东西我都有或者对我没用,如果有个驮袋什么的我回北京路上装东西倒不错。这里除了有部分装备还有所谓的宝石,当地老乡时 常拿着水晶坯和各色的石头来推销,也有一些不值钱的”奶奶用过的”首饰。吴新刚号称宝石专家,光着头,穿一件洗得发黑的短袖汁衫,挞拉着鞋穿梭于这班当地小贩之间。
我队营地与各国营地离的较远,看看那边喧闹的场面,有些眼热,内外有别,也不便过去溜达,倒是不时能看到外国队员到我们中间隔着的小溪洗衣洗脸,甚至有个别队员光着屁股旁若无人地洗澡,只能感叹”小伙子睡凉坑全凭身体壮”了。
晚餐是一大锅抓饭,傍晚,金英杰带着两个助手并拿来一瓶红葡萄酒,说一会儿要给一个英国小伙子庆贺生日。不久即过来三位英国小伙子,做生日的是茱利叶,二十二岁,这支四人英国队的队长,体力极好,据说前两天适应C1一天上下四趟,今天刚从C1下来;其中一人叫斯蒂文,昨天来过,在建C1时平整营地,不小心自己用冰镐使左臂骨折,此后就只能在大本营度过了。我们铺上一块大大的地席,取出抓饭、油饼,还有火腿肠、牛肉干、花生米之类,大家拿出各自不同的餐具,倒上酒,共同举起碗或锅(我就是用的套锅里的三号锅),唱起生日歌,周岚唱了一首”青藏高原”,以至上气不接下气;最有意思的是金指导在唱”大坂城的姑娘”之前先将歌词用英语向三个英国人解释了一遍,逗得三人唔着嘴笑,他们嘴里都塞着满满的抓饭呢;在我们要求他们唱歌时,他们都说不会唱歌,一阵扭捏过后,三人同演一首歌:时而举手、时而耸肩、时而噜嘴、时而挤眼。歌声一般,表演已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定是英伦儿童歌曲。三人都未动酒,看来他们来登山目的明确, 我们的队员也明白饮酒不利登山的常识,只是在祝贺干杯时喝一口或假喝一口,竟使我用的锅里拥有了一瓶酒的四成,女士和部分人喝掉两瓶”FOR LADIES”啤酒,我在珠峰大本营也曾用过啤酒,也就不客气喝了一些(红酒)。杨立群已经与斯蒂文混的很熟,昨天他送给斯蒂文几张创伤膏,斯蒂文则送给他一双攀岩鞋,刚才饭后又聊了很久,斯蒂文称明天要带杨立群去练攀岩。
我因来慕士塔格是临时决定的,只知道这座山虽没难度,但有高度。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资料在家,又无电脑可查。小聚将散时,便拉着金指导问山上的情况,得知山上一般建三个营地,除C1到C2坡度较陡地形较复杂外,C2以上都较平缓,并介绍了外国队各营地之间常用的时间:BC到C1四五小时、C1到C2五七小时、C2到C3三五小时、C3到冲顶五七小时,曾有一人二十四小时从BC直接冲顶的记录;一路上都有外国队为下山时滑雪而插的红旗;因为山上雪厚,清晨乘积雪表面冻硬时上路比较好走,硬层化后厚雪粘在冰爪上行走极为不便等等。我说听说C1到C2走冰裂区较近,张大姐担心没人修路,我倒跃跃欲试,说带了短冰镐和冰锥等物,但没人愿结组冒这个险,金指导则建议走常规路线安全无危险。从锻炼的角度我更希望在高海拔的山上攀攀冰,今天休整就想去附近的冰塔林,因为其它的事没去成。如果是以登顶为目的,在C1和C2间的冰裂区浪费过多的体力也是不明智的。
睡前忽然想起上山补充盐分的榨菜没有装袋,原来在炊事帐里,明早千万不能忘了。
七月十日,星期六。上到5300米建C1。
早起,我先到小台地散步,姚伟伦见了我,交谈中表示对队里定时喝水不理解,我也对每天都按当地习惯煮上浓浓的砖茶有意见,因为登山需要不断地补充水分,而浓茶却不利于休息。听说昨天王队长晚餐后病情加重,拉稀、呼吸时嗓子里有呼呼声,而他去年在攀登博格达四峰时患过高山肺水肿,当心又转成肺水肿,今天要下降到苏巴什去调整。张大姐和张教授早就起来为大家做饭,队员们今天也都起的很早,因为今天是第一次上山,一些个人物品也要打包等着驴队一起驮上去,重视是必然的。
大家吃饱喝足,张大姐和武博涵因为就要回乌鲁木齐,提意全体合影留念,于是队员们兴高采烈、张牙舞爪地拍了一些照片。王队长宣布队里一切事务由张教授负责,登山方面多听陈骏池和杨立群的意见。通过这三天的观察,我发现早在年初乌鲁木齐市登协的慕士塔格登山计划书中任命的王磊副队长职务并未落实,估计当初是想利用他北京研究生身份招外地的队员,而他年纪轻,没有雪山经验,就只当没有此事,我相信王队长有他自己的道理,也不便在北京队员中提及此事。
不久,约好的驴队到了大本营,看着驮工们称好重量、捆好包,队伍也就开始向C1进发。王队长、张大姐和小武目送大家远去,而后各自骑一头小毛驴下了山。
今天本是可以空身上到ABC(前进营地)的,但大部分队员都自觉背了近十公斤物品以作锻炼;我包里主要是准备C3以后用的羽绒制品、睡袋套,还有套锅。象帐篷、金属装备和高山靴等重物都装在驮袋里由毛驴驮到ABC ,食品也只能等到ABC再设法背上去;队伍在向上行进,大部分队员都力求保持节奏不停歇,所以走的很慢,我自认为是无氧型运动者,比较适合短期行为或比赛,不太适合登山这种拉力式运动,主要表现为一口气(当然中途也呼吸)大步向上走一段,停下休息喘匀气再继续走,如果象某些人一步只迈三十公分对于我比憋死还难受,这就是每个人的节奏和韵律的差异。但登山亦我所欲也,我所要做的是克服经常停歇造成的不足或者找一个相似的结组队友。
我的大步在一开始确实有一些优势,不久就与其它队员拉开了距离,但因为常休息,体力较好的姚伟伦和陈骏池很快就超了过去,到ABC时我比他俩差了大约五十米距离,其它人落得更远。我们三人都谈了各自对登山计划的看法,对分组也初见端倪,尤其陈骏池,已形成比较完整的攀登计划。这ABC说是5000米的雪线点,实际上今天距离ABC还有大约三十米已经走在雪坡上了,再往上不穿高山靴是绝对不行的,我们在ABC等驴队和后面的队员。这里是一小片较平的碎石区,上方有一块两米见方的石壁,石壁下有人用石块垒起一圈矮墙,里面有几个驮袋,还有几对滑雪板插在雪里,矮墙外边是另几个驮袋,往南是一条不大的山谷,沿着山谷雪向下几乎延伸到大本营,可能谷里阳光不宜晒进去吧,我上来时就见有外国人从这条山谷滑雪下去,现在有两位外国人正在整理滑雪板准备向下滑。ABC主要用于放登山物资,一般是不会有人搭帐篷住的,我们的物资除带上C1的以外,也将放一部分物品在这里。
不久驴队就到了ABC,其它队员除吴新刚和胡杨外也都上来了,大家卸下包裹,赶紧找出高山靴换上;我的这双高山靴是五一刚买的 KAMOSHIKA(去友谊峰用的另一双),皮面,有白毡内靴,现在开始穿,估计需要两天时间适应,果然穿好站起来感觉脚有些不听指挥,加上碎石坡的凹凸不平,走路竟感到歪歪倒倒。重新整理背包,我们三人先一人加装一顶高山帐篷,再按分配每人加三个GAS罐,我又装上了安全带和冰镐等物,这样背包背起来还真感到沉甸甸的,毕竟海拔已到5000米了。吴新刚和胡杨终于爬了上来,不等他俩找到自己的背包,队员们就开始向上攀登,一开始是一段雪岩混合地型,坡度在三、四十度之间,我杵着两跟雪杖,沿着前面队员的脚印向上走,照样是走一阵休息一会儿,新靴磨合就走雪岩混合地型,着实让脚有些受不了;幸好很快碎石区就过去了,虽然走雪区脚好受多了,但昨晚下的新雪时而没过膝盖,需要不断的高抬腿,倒是没感到运动量增加多少,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两肩也感到更加地沉重,再休息就是翻过身一屁股坐在雪坡上,等气喘匀了再上路。
当我看到C1的帐篷区时,吴新刚跟了上来,他只穿着普通的单衣裤,带的手套竟是队里发的干活用的纱线手套,也只穿了一双普通的运动鞋。由于衣物没有防水性(乌鲁木齐队员装备普遍较差),休息时却和我一样就往雪地里倒,这样的不注意也导致他着凉感冒。我们居然在看到C1后又休息了两次才走到C1,体力感觉将要耗尽,看来C1建在这里除地形相对平缓外,符合人体一天的运动量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到C1时刚才还微微飘着的雪突然大了起来,走在前面的姚、陈和王磊等人已选好地方并将两个帐篷支了起来,我过去放下背包就帮着固定帐篷,从雪下找出石块压住帐篷的裙边,把帐篷的防风绳系在合适的足够大的石头上,再用其它石头把它压上,因为新雪不结实,无法固定帐篷,石头都是从雪下翻出来的。风很大,粒雪噼里啪啦地打在我们身上,温度也降的很低,我们从雪下找石块、拉帐篷绳时手都冻得伸不出来。这时吴新刚已经冻得躲进帐篷瑟瑟发抖,他穿的实在太少了。
帐篷搭完,除胡杨以外的队员也都到了。由于风雪越来越大,C1附近的环境只能见到有五六顶外国队的帐篷,至于营地上方的冰裂区不见踪影。大家商量决定先下撤,王磊主动留下等等胡杨。我们就把各自带的物品扔进帐篷,取东西时大风已吹着雪粒不停往我背包里灌,倒倒空包里的雪背起就往山下跑,下山是多么轻松,那里有雪就往那里跑,新雪不滑也不会崴脚,到ABC时雪却不下了,应该是海拔降低的原故。比我先到的杨立志给了我一小块巧克力,也算补充了一点体能。乌鲁木齐队员今天都没有穿高山靴,先走一步,我们换下高山靴就往下追,走了一段,追上汤老师和王海角,聊了一阵登山和装备,在他们眼里,我们接受的事物(登山方面)要先进的多,我也乐意把所知道的介绍一下,包括我们北京的攀岩馆和山野论坛,但他们走的较慢,我还是离开他们向山下一路小跑,到BC时,最先到的杨立志给我递来一杯水,吴新刚却感到不适躲进了帐篷,回头望去,其它人远远的尚无踪影,约半小时,姚、陈也到了。
今天为了犒劳大家第一次上C1,也是周岚自己厨艺不高,联系了基地餐厅请大家吃拌面,五个人一组,正好我们先到的五人先去,但吴新刚却不起来,看来病的不轻。到餐厅时,厨师还没有给包餐的外国队侍候完,只好等着。我和陈骏池、姚伟伦商量,从今天上山的情况看,有人对公共装备不关心,背东西明显有取巧行为,在分组中应对上山的物资按人分的更细一些,否则身体好就多背,还没有登顶就拖垮了。而状况不好的又没有能力登顶,那么最后这支队伍将以无人登顶而告失败,按人分的另一个好处是避免浪费人力物力,比如按十人准备的食品上C3,而真正登达C3的队员只有八名,即造成不必要的浪费,须知在高海拔营区人力物力是非常珍贵的。我们一边聊着,一边关注着山上王磊、胡杨的情况,约过了两个多小时,他俩才下到BC,见到胡杨时,他的脸色更为惨白,想起那天刚到苏巴什见到他时,脸色发白,眼圈微黑,食欲极差,现在的情况更加严重。
拌面做好了,我们边逗边吃,王海角拿的是我们套锅的一号锅,汤老师也把队里一个较小的锅拿了来,弄的厨师不敢先给他俩盛面,最后,吃的最多的王海角和陈骏池分别获得”大卫(胃)王”和”大卫陈”的光荣称号;但不妙的是北京队员除我以外,另三人都没有食欲,胡杨只吃了一点就回帐篷休息去了;队医周岚吃完就到外面吐,一问方知她这几天是吃什么吐什么,幸好她的精神状态比较好。她还谈到她本着医生的职责对王队长提出,燃气不够可以去喀什买,但一定要保证队员的饮水充分,也按我的意见以后煮水砖茶放少一些以照顾内地队员的习惯。
按照饭前大家聊天的意见,张教授招集陈骏池、杨立群、姚伟伦、周岚和我共六人开了一个会。按照陈骏池提出的建议,综合我们几位的意见,形成第一套方案,即:结合今天首次上山大家的体力表现,全队编成三个组,避免体力强弱、技术差异造成相互影响而全队拖垮的情况,增加成功登顶的可靠性。在分组问题上,我认为自己体力不算好,但高山适应性好,不管那一组我应该都可以跟上;杨则希望自己能进A组;而陈和姚体力最好。最后决定我们四人编为A组,陈骏池任组长;杨立志、汤老师、王海角、王昕昊编为B组,杨立志任组长;张教授、王磊、胡杨、吴新刚、陈君武编为C组,张教授任组长;计划明天B组先到ABC分食品,并带自己组的食品上C1,然后下撤,A组、C组休息;第二天A组、C组(带自己组的食品)上C1,其中A组留下住C1,C组下撤BC,而B组休息。第三天A组带三顶帐篷上升到6100米或6300米去建C2,B组上到C1,C组休息。第四天A组带一顶帐篷上升到6800米建C3,并住C3,B组上到C2并住下,C组上到C1住下。第五天A组侍机冲顶并下撤C2,B组上升到C3住下,C组到C2后返回C1做适应。以此类推,天气不好顺延,人员可以视体力和适应情况调动。但我认为如果A组有人撤到B组,B组人员是不太可能赶上A组的,那么建营就会增加建营队员的负担,另外王磊体力不错,今天是因为等胡杨才最后下到BC的,不宜和C组老弱病残编在一起,但每组四个人能较好的利用营地资源,他和B组任何人调换都不合适,只好先如此了。A组要承担建营等任务,挑选最好的帐篷、睡袋、防潮垫等留在C3,其它人上C3只带个人装备和食品即可,这样也减轻了非建营队员的负担,初步挑选的是王磊的TNF MT24帐篷,王磊、姚伟伦、陈骏池和我的睡袋,杨立志、王铁男还有姚伟伦两张共四张防潮垫。
会后张教授招集全体队员(吴新刚和胡杨因病未到)宣布刚才的结果,大家认为这样分组结果是技术力量基本集中在A组,冲顶成功的可能性最大,其它人除杨立志外基本无雪山攀登经验,如果说有可能的话B组尚有希望,C组算是被淘汰。而C1到C2之间需要结组保护,B组和C组做的结组保护又能起多大的作用。由此杨立志认为自己无法对B组负责;王昕昊认为这种阿尔卑斯方式对B、C两组肯定不合适,需要增加适应高度的时间或者自己主动降到C组。会上还提到GAS炉没有具体安排,经统计总数有七个,能达到每个帐篷有一个。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由杨立群、杨立志兄弟俩负责B组,以加强B组技术力量,明天杨氏兄弟带B组、C组人员去实习结组保护方法以增加安全性;由王海角(新疆工学院体育特招生)替到A组,由于意见较多,先由B组做明天上山的准备,早点休息,其它人员明天休整待命,具体实施等到约定时间晚十一点与王队长通话后再决定。
躺下后我和同帐篷的陈骏池商量,A组可以建C3后下撤C2以做适应,这样其它组也就相应上升再下撤多适应一天,A组还能在建C3那天少背部分装备留待第二天。他认为可行,立刻去和张教授谈这个想法。由于张教授已经与王队长通完话,只好到明天上午的约定时间再谈。
七月十一日,星期日。营地休息。
昨晚下雪,早起时帐篷外白茫茫一片,幸好昨天下山后周岚将用完的相机还给了我,向山下看那云海象约定一样又浮在那里,因为在山的西侧,可惜不能有日出送来的朝霞。我拍了几张照片,这时大家也都起来了。张教授在我拍照时从一块大石头后出来,原来他拉肚子已经好几次了,由于王队长走后张教授独当一面,他只好硬撑着,说休息休息就好了。
由于昨晚对登山计划分歧较大,今天原地再休整一天,拿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来,从明天开始实行。
吴新刚和胡杨的病情有些加重,当心转为肺水肿等高山病,周岚和张教授决定让他俩下到苏巴什与王队长会合,这种时候只有降低高度才有利于康复。这样C组就只有三个人,根据大家的意见,B、C组合并,这样就形成了第二套方案:A组开路建营相当于突击队,而B组做运输队,明天B组先上ABC分食品,再将两个氧气瓶、备用的四个睡袋三个帐篷等公用物资背上C1,再搭建一顶帐篷,在C1附近进行结组保护实际操作练习,而后返回BC,次日休整一天,第三天将本组的食品背上C1,并留住C1。明天杨立群留下稍后与A组同上ABC,带上食品住到C1,第二天与A组同上建C2,再返回C1以便第三天带B组人员上C2适应。关于通讯,计划C1、C2、C3各一只香港带来的对讲机,工学院的三只对讲机则放在C1、大本营和王队长各一只,一般C1总会有人,负责通过两种型号的对讲机传话。
今天由周岚主厨,有部分队员出去溜达,我们留下的队员负责帮厨。早餐后我们百无聊赖,营地周围走走,看柯尔克孜人卖宝石,总想让他们拿点我有用的物品来,又不能如愿。当地人来营地闲逛的多为年轻人或一些小孩,其中一个小孩穿着、举止都较文雅,听说是在塔什库尔干读书,现在放假了,会较多的汉话,理所当然成为我们与当地人之间的翻译。一个当地人穿着一件夹克衫过来说是他刚花180元从外国队买的,我发现竟是GORE-TEX的冲锋衣 ,他穿在身上,我没什么兴趣,就告诉陈骏池,最后经过讨价还价陈骏池以150元买了过来, 接着周岚就穿上了,并号称是男朋友送的,那老乡又说是用一只小羊换的,也不知有没有真话。
周岚发现老有几条狗盯着我们晾着的牛肉,于是格外注意。一次一条狗叼走一大块肉,她心痛的大喊大叫,追着狗整个大本营转,回来时气喘吁吁,直呼不行了。
闲暇中张教授、周岚、陈骏池和我去找金英杰指导问问情况,他认为如果我们身体好,按这种计划是可行的,因为坡缓,走常规路线基本没有大的冰裂缝,除C1到C2的前一段外,结组保护也没有必要,其它就是漫长雪坡,最受考验的是意志。我们听金指导这么说,心里也就放心了一半。另外与金指导商量,我们队张大姐等人走后,伙食质量明显下降,队员们登山很辛苦,又需要营养,不能总象昨天那样找基地厨师作贡献,能不能花点钱到吃饭的时候让基地厨师过来做一下,蔬菜等原料都是现成的,最后决定,人多时,请厨师过来帮忙,每顿饭三十元,洗菜、切菜由我们自己负责,这样既解决了我们的伙食问题,厨师也能有点外快。
下午,当我们洗好菜正在切菜时,厨师果然准时到来。在香喷喷的饭菜端出来时,大家连连感叹:到底不一样哦。
傍晚,周岚招集大家讲解示范氧气瓶的用法,并把药品分给两个组。然后再分别分到各自组员手里,因为计划是集体行动,我分到的是两盒针剂,这样在行动中更得小心翼翼以防破碎。
不知怎么晚上还是感到睡不着。可能是兴奋,从明天起将要在雪区住一阵子了。
七月十二日,星期一。上到C1。
一早起来去上厕所,竟有些拉稀,感到体力没太大变化,看来不至于影响今天上山。
大家都在准备装备,我们A组今天开始就要在冰天雪地里住一段时间了,睡袋都要收进自己的包里,防潮垫都是队里最好的,我带的是姚伟伦的备用垫,我们本还有两张充气垫,但因为较重放弃了。姚伟伦拆掉他的VE25帐篷也打到了包里,按香港人的生活习惯,他还带了据说相当于人民币五十元一袋的日产速食米饭等食品,现在还没到ABC装食品包已经满满的,我真为他担心,但看他自信的样子倒顶令人佩服。我看与我们同行的杨立群的包太小(约三十升),正好家里给我带装备来的包(六十升)现在空着,给他背东西倒顶合适。早餐后,按计划B组上了山,他们要在C1再搭一顶帐篷,然后在雪坡上做一下结组保护的实验,毕竟大多数队员都没有结组保护的经验。我们A组决定午餐后再上,一为节省一顿山上的粮食,在山下吃的也好一些;二为计划中王队长今天要回到BC,我们也想同他谈谈各自的情况。近两点,王队长骑着毛驴回来了,我们高兴的一块儿坐下,谈了谈我们的计划,也听他谈他的趣事:在苏巴什他住在一户最穷的人家,每餐都只是将酸奶挤到馕上当饭吃,这使本就肠胃不好的他拉的一塌胡涂,本想下山休养反而拉的身体更虚了,今天早上起来就出去拉,不想没出门就拉出来了,到外面冷又不能脱掉外裤,只好用匕首把内裤割开扯出扔掉,回屋后胡杨发现腰边有一布条,问怎么回事,原来是割内裤剩下的布条。王队长说话时气很虚,看来这次登山对他自己来说并不乐观。他说希望我们能登上去,只要有人登上去队伍就算成功了。并对我们说一定要注意高山反应,发现不适立刻下撤,如不及时会对生命造成危害,降低海拔是最好的治疗手段。由于老乡家生活水平太差,吴新刚和胡杨今天搭车去八十公里外的塔什库尔干县城住几天。
午餐是喷香的抓饭,比较油腻,我顾不得早上刚拉过稀,饱饱的吃了一顿,喝过茶,与王队长、周岚告别,就上路了。走了一段,远远地就听周岚用她那唱歌的嗓子喊:”陈骏池,祝你们成功!”回头看看已经变小的周岚和营区,不禁心里有些异样(悲壮?),这一出发 就要在雪山上呆上一段时间,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我们登山做好了一切准备,也是在自认为安全的前提下努力攀登,但在与自然的抗争中我们人类是多么渺小,大山的任何一点小脾气都会使我们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来到ABC,翻出B组给我们留的食品和GAS罐,五人分了分,有一些不爱吃的也就没带,想着五六天我们就该下撤了,没必要带的太多,另外我们这一次就把食品全背上去,背包也装不下。好在B组后天还要上一次C1,人多分担带上去也没什么。换上高山靴上路,不多时竟感到肚子有些不适,找一碎石坡处理掉,起来时他们已经上得很远,再看,远远地B组人员下来了,不久汤老师也下到我跟前,正好是与BC通话的时间,让我等一会儿,他与王队长谈了一下C1和B组今天的情况,就把对讲机交给我带上C1。
我到C1时,陈骏池已冲好一锅果珍,还未进帐篷先暖暖胃,觉得好受多了。现在能清楚地看见营地上方的冰裂区,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两边的雪坡似乎望不到头,左右各有一溜儿标志旗插在雪里,营地各种花花绿绿的帐篷倒顶好看,也给这雪白冰凉的世界增加了一些生气。进帐篷先做饭,山上的主食如果不想吃压缩饼干的话,就只有方便面了。小小的VE25里面挤了五个人,大家一起喝果珍,一起吃方便面,只有姚伟伦要了点开水冲他的速食米饭,最后还冲了一碗汤,我真看不出那一点米饭就能吃饱,但现代科技倒是体现了出来。
C1有一个大塑料袋可以用来取雪烧水,这样可以避免每烧一锅就出去铲雪,何况即使压满一锅雪烧化后也只有一个锅的五分之一,只有不断地往锅里加雪才能满足做饭的需要,大雪袋还有利于把雪压实、半化,使烧水更快、更节省燃料。可惜队里并没有准备足够的雪袋,大家商量再往上的营地怎么办?我忽然想起陈骏池的背包防雨罩可以分离,正好可以用来装雪,他也爽快的答应了。山上营地用的尿瓶(用一种廉价太空杯代替)也是为了减少进出帐篷的麻烦和以免着凉的有效物品。
考虑到明天有更艰难的路等着我们,各自回帐篷睡觉。王海角进帐篷躺下就不起来,我只好和姚伟伦去他的单层帐篷,杨立群去B组刚搭的帐篷和食物挤挤。外面飘着雪,虽然帐篷间仅相隔十米左右(找一块平地不容易),但来回走两次也让人气喘吁吁,明天会怎样呢?!
七月十三日,星期二。上到5700米。
昨晚睡觉还是象在山下一样没有拉睡袋拉链,这条睡袋是我专为寒区准备的,95绒,含量1500克,面料也很好,但CAMP牌子不知为什么都极瘦长,拉上拉链就不宜活动了,营地是5300米,还不算太冷,就权当被子盖了,不想半夜感到下面有些凉,可能是两个防潮垫中间有缝泛寒气,想起来拉上拉链又怕弄醒边上的姚伟伦,而且他的这个帐篷是单层的,极小,不象我常住的VE25之类空间大,帐篷的内壁已挂上厚厚的霜,想必外面已低于零下十度,我一般不敢去碰帐篷,已免落得到处是霜,何况这个帐篷又是那么低矮。忍着掖了好几次”被子”,这样也就没能睡好。
原计划早起,所以天刚亮就急急爬起来,到VE25去烧水做饭,为了利用早上雪面冻的较硬的时机多向上爬一些,也没有做什么能饱的主食,在烧开的水里倒了一些麦片粥,五个人分而饮之,然后捆冰爪、戴防雪套,打开一根六十米的绳子作结组保护,我先在绳子的一端打了个8字结,并做了防脱处理,姚伟伦看了看,拆开又重打了一遍,还是8字结,只是整理的稍漂亮一点,再打另四个结,我一看,与我一样,已没有心情整理得更漂亮,这里毕竟是五千三的山上。做好准备先给王海角讲讲结组的要领,如遇同伴掉进冰裂缝立刻将冰镐插入雪中并用身体压上去之类。
背起背包上路,首先由姚伟伦在前开路,结组依次是陈骏池、杨立群、我和王海角。整个山坡异常平整,连山体的转折线也很直,坡度都在四十度左右。常规路线在左边呈之字形 ,不远处有一支外国队穿着滑雪板缓慢的向上斜切,不知为什么选择的是右边的路线,这边也有插在雪里的小红旗,是直接向上相对捷径吧。离开营地就有一片大风掠过露出的竖向的碎石坡,我们沿着碎石坡径直向上,进入雪坡又直直的上升了一段,已能清楚地看见前上方巨大的冰裂区了,几十米高、几百米宽的冰壁矗立在前方,壁上沟沟壑壑的大裂缝正对着我们张牙舞爪,那是不可逾越的屏障,再往上走,雪越来越深,又发现了几条五十公分左右的冰裂缝,都是姚伟伦边走边探发现的,我们只得掉头向左横切,力图走到常规路线上去。由于前头探路消耗体力过大,决定五人依次以五十米为单位轮流探路。走了一段,过一条山体转折线时是一段冰坡,想必也是大风造成的,幸好大家都穿着冰爪,过冰坡比雪坡要好走的多,起码不会踩一脚虚的,陷下去,再高抬腿迈出去的循环反复,我体重比他们重,即使踩人家的脚印也会再陷下去,这一点在以前走雪坡时就已吃过苦头。
渐渐地雪已没及膝盖,我们沿着外国队留下的细长滑雪板印向左切,这里已到了常规路线,只是外国队用滑雪板不能直着向上,只能走很低的斜度呈之字形上升,这样在深雪中我们用双脚走路可就惨了,大家都是走几步就休息一次,我自己的感觉已是精疲力竭,看看高度表,才不到五千六,而时间已是下午三点,以这样的速度今天是肯定到不了六千多的C2了 ,陈骏池也摧着大家快点走,因为今天到不了C2,我们就没有完成今天的计划。好在不远能够看到这段路的”尽头”,它的右边就是我们上午看到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冰裂区。由于雪很深 ,即使想滑也滑不动,现在又走在常规路线上,不会出现有危险的冰裂缝,大家决定先扔掉结组绳,单兵前进,我没有解开结组绳,想到前边的”尽头”再停下收绳子,万一后面还有雪桥等需要结组的地方没有绳子怎么办?走了一段,一个人拖着长长的绳子在雪地里走实在沉重,顾不了许多也解开绳子扔在路上。
走到那个”尽头”,正前方相对平行地横列着三个冰坎,冰坎间稍凹,除来路外三面都是巨大的冰壁矗立着,冰裂缝张牙舞爪地切割着它们,给人阴森森的感觉,看来这条路是唯一穿过冰裂区的途径。我们走走停停早就感到精疲力竭,到此时下午四点为止我们已经攀登了近八个小时,而只在早上享受过一点麦片粥的漉漉饥肠也不停的提醒我们。终于我们走到较高的第二道冰坎处,停下来补充体能,我喝了一点水,见王海角正在吃着麻辣牛肉干,不禁垂涎,虽然我也知道在高山上空腹吃辛辣食品会剌激胃酸并导致中枢紊乱,但还是经不住饥饿和诱惑也吃了一片,杨立群递给我一小块巧克力,加上休息,喘气也均匀多了。翻过第三道冰坎,路旗在正前方一面四五米约六十度的冰壁上面,姚伟伦试图攀冰上去,但冰极硬退了下来。另能看到一向右转的小下坡有滑雪板印迹,我们右转,实际上是在一条宽宽的冰沟里走,约二十余米有一斜向的冰裂缝切在中间,跨过后再向左转又开始上升了。
正好到了联系时间,王海角与王队长通上话,报告了我们的情况,如雪深、体力透支等,对今天上C2不抱希望。王队长让我们找一合适的地方埋好带上来的东西迅速下撤,C2明天再建。姚伟伦、陈骏池已走出约五十米,我们告诉他俩王队长的意见,正好他们左边有外国队放的滑雪板等物,就在那些物品的上方十米左右卸下背包等我们三人,我到后取出雪铲挖坑,先把三顶帐篷放进去,但背包要带走,食品、GAS罐等物不能散放在雪坑里,只好利用我的GORETEX睡袋套来装这些物品,我这睡袋套也是刚买的,本想带上山以备急需,没想到用在这里。
向下撤,姚伟伦、陈骏池很快就没影了,我感到体力不支,慢慢地跟在最后面,走到向下的第一个冰坎(上来时的第三个)的脊部时,忽然一阵旋晕使我大脑一片空白,我身体软软地、本能的向雪坡方向跪了下去,稍过片刻我头脑清醒了许多,看看自己的右侧是另一个四五米深的大冰槽,如果滑落下去,即便我在全国攀冰锦标赛成绩不俗,以我此时的体能也将很难爬上来,毕竟这里还是在近五千七的雪山上。看看前面的队友并没有发现我的境况,当自我感觉稍好了一点就又顽强地向前走去,走了十几步终于一阵恶心又扒在了一道冰坎上,腹中空空只吐出一点点巧克力色的东西,更难忍受的是嗓子眼里那麻辣牛肉干的味道直逼大脑。好在我此时非常清醒,立刻抓起一些雪团塞进嘴里,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能浸消这难受的气味了,雪团不能咽,只能在嘴里含化了,捂热了再吞下去。王海角一直看着我,见我坐着不起来,径自走了,其它人早已不见踪影。
我知道自己不是高原反应,因为我以前曾在五千七宿过营,现在主要是体力严重透支导致的心力衰竭,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真是坐下就不想起来,多想好好睡一觉。看看表已经八点,如果天黑了勉强下撤会非常危险,只好强打精神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下走。第三道冰坎向下是一个高约三米、角度达六十的冰壁,上下有一根辅助绳供攀登者抓握。我一只手握住冰镐,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那根辅绳,本想慢一点,但还是极快地落了下去,幸好冰壁不高,我的双脚牢牢地钉在下方的平缓处。再往下是长长的约三、四十度的雪坡,他们四人已经踩出一条直直下山的路,上山时扔下的结组绳也已收走。
我远远看着杨立群坐在雪坡上等我,可我力不从心,走了一段又坐了下来,无力追上去与他结伴,他可能等急了,看我也没有太大的危险,就跟着刚超过他的王海角向营地方向走去。虽然还看不到,但我估计营地应在左下方,为了缩短路程,我决定直接朝营地方向走,虽然上山时碰到的冰裂缝都不足以掉下去一个人,我还是整理好冰镐腕带,然后横向握紧冰镐,平伸双臂,随时作好自救保护的准备,以防万一。
当见到我们的营地时,我长长叹了口气,看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但对自己临时决定参加这次登山感到轻率,本来体力就不算好,开车从西藏到新疆和喀纳斯友谊峰之行也一直打的疲劳仗,今天没有把小命扔在山上真是万幸,还得问问周岚大夫是怎么回事,我还记得她说的高山上不要吃辣的,尤其是空腹;极度疲劳也是原因之一。但愿不要有其它原因,否则只有撤回BC了。
回到营地时刚过九点,陈骏池已经烧好水,我喝了一口酸酸的果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我的第一句话是要先问问周大夫,然后钻进帐篷,此时不到通话时间,我对自己信心不足,急得团团转。王海角已经睡着,他一米八六的个子,在帐篷里斜着一躺,我们仨(杨立群回自己帐篷去了)就没法挤了,毕竟有四分之一的地方要用来做饭,据说他进帐篷的唯一一句话是”头痛的要命”就躺下睡去。我们边聊边开始烧水做饭,此时我已感到恢复了许多,陈骏池希望我明天与他和姚伟伦一同上去建C2,而我认为今天的情况说明队里大部分人一天上不了C2,因为我们本是队里状态好的都几近虚脱,不如在今天放东西的5700米处增加一个过度营地。
刚吃完方便面,就与山下联系上了,我向周大夫陈述症状,王队长认为我是高原反应,希望我立刻下撤,周岚则希望大家在山上不要再食用麻辣牛肉干,以免出现类似的危险。我没有下撤,因为现在已一切正常。陈骏池又向王队长介绍今天的情况,决定明天由状态较好的陈骏池和姚伟伦去建C2,我们另外三人在今天放物品的地方建C1.5过度营地,这样既可以不影响明天B组上到C1的计划,又可以使较难攀登的C1至C2区段增加一个过度营地。最后还希望BC保持对讲机在待机状态,以免山上有急事无法联络,王队长都答应了。
前几天一直没有吃周岚推荐的抗高山反应的利尿药,想想为保证后面登山顺利,还是按首次服用量吃了三片。今天累了,早点睡吧。
七月十四日,星期三。上到5700米建C1.5。
昨天的劳累倒是使这一夜睡的分外香甜,疲劳感消失了,但起来时收睡袋、穿靴子都感到气虚,其实这也是轻度的高山反应,要是能多睡一会儿多好。出门向下看又是一片云海,但我已无心赏景,先去吃饭。杨立群还没有起来,我去他那帐篷叫他,他住在一个矮矮地人字型帐篷里,单层,里面挂满了霜;王队长说是高山帐篷,我好象在描写六七十年代登山的片子里见过,如今早不用这种帐篷作高山用了。
从今天起要吸取昨天的教训,吃饱喝足了才有精神,吃完早餐,姚伟伦和陈骏池先出发去建C2,王海角还是头痛决定今天不上了,我和杨立群稍感气虚,也有些不想上,想与BC联系商量对策,可怎么也无法接通,从十点到一点即使不是常开机也应有四个整点通话时间,早上起来时陈骏池还与BC通过话,真不知是什么原因。
没有办法,我说走吧,再不走就建不了过度营地,而且B组的人上来C1住的地方就不够了。 由于雪质松软,冰镐作用不大,我们昨天所走的据说最危险地段用雪杖足矣,今天大家都将冰镐插在C1的帐篷旁,各持两根雪杖上路。我和杨立群一开始感觉体力有些不济,向左横切的一段竟休息了好几次,但走了一阵精神突然好了起来,虽仍然走走停停,但气不再感到虚了,我想一是活动开了,二是现在的节奏比较合适。杨立群也是需要走走停停那种队员,我们停的时候聊聊天,他读过《山野》杂志介绍我的文章,聊起攀冰、攀岩等许多故事,似乎心情更好了一些。今天一出发是按常规路线向左横切,然后没有走之字形路线攀登,而是从昨天下撤的路线直线上升,虽然累一些,但大大缩短了要行走的路程。
今天天气很好,由于我戴的是滑雪用的眼镜,号称双层防雾,但在没风的时候也一样起雾,我必须时常回过头去,借那微弱的上升气流去雾,有时很长时间也去不了,最后只好把雪镜上沿扣在抓绒帽的软舌上,这样边上有缝就不再起雾了;再看杨立群,戴着象泳镜一样的太阳镜,为了不起雾,在鼻梁处夹了一只火柴盒,利用穿过缝隙的凉风去雾。
在昨天休息的第二个冰坎凹处,先上去的我发现一根丁字型雪锥,我队陈骏池有两根同样的雪锥,但昨天已经带到五千七了,一定是外国队失落的,因为一般放置物品都会有明显的标志,我们拾起带到C1.5,据王队长说C3有外国队放弃的帐篷和其它物资,我们如果还有体力的话可以带一点下来。
到达预定地点时间约七点钟,这里昨天留有三顶帐篷,VE25陈骏池取走去建C2,一顶TNF的MT24准备用于C3,剩下的一顶双人犀牛帐篷用在这里建过度营地,犀牛对于我从没见过,便决定先支起帐篷再平整雪坡,该帐篷是先支外帐,内帐是挂上去的,原以为既然是双人帐篷,应与MT24差不多,没想到竟与VE25一样大,是正六角形。营址基本是昨天放东西的地方,它是在冰谷的北坡的一处不大的平台上,北坡顶在上方四五米高的地方。而东坡和南坡要陡一些,但离的较远,谷中在帐篷南侧下方十多米的地方。我们不断扩大挖好的雪坑,把坡上方的雪往坡下拍,可雪地总也踩不平,直累得我俩气喘吁吁,感到稍微平了一些,就把帐篷移过去,帐篷的上坡方向已形成很高的雪墙,为节省雪锥就只用雪锥固定好其它三个方向(包括拾到的雪锥)。帐篷呈六角形,中间长方形内帐为卧室,辟出两个三角形,一为储物间,可以放下我们所 有的物品,另一部分就算厨房了,由于内帐的门在长边上,对于厨房操作非常有利,不失为高山营地的好选择。看看表,建营居然用了一个多小时,赶紧做饭烧水,明天还要把MT24等物资运往C2,姚伟伦和陈骏池要用它去建C3。
晚上十点、十一点两次通话时间,只能与山上陈骏池联系,无法与山下通话,不知道山下的情况,也无法向他们汇报山上的情况。想起为明天早起叫早,因为我所用的是陈骏池的六千米级海拔表,没有说明书,不敢轻易定时,正好杨立群准备了一只寻呼机用作闹钟,我们把上面所有信息都看了个遍,尤其是一段笑话,虽然不是很好笑,也最少读了五遍。上山我们为减轻负重一般不带书,寂寞的时候有点可读的东西会如获至宝,也许发现什么说明书会读上好几遍。
由于昨天吃那利尿药,感到手脸发麻,这是医生早就说过的后遗症,便决定不再服这种药了。
今天感觉比较轻松,明天还会这样好么?
七月十五日,星期四。上到5900米返回C1.5。
晚上睡的还不错,一早起来,发现又是一片漂亮的云海,从山下方不远的地方铺向远方,远处本应看得见的群山也都被云海盖住了,这也显出此刻我们所在的高海拔。我立刻抓起相机爬出帐篷,下方是云海,两侧是高大的冰壁和裂缝,上方则是六十度的雪坡--今天将要走的路。有心赏景,当然心情也不错啰。
由于昨天和今天一早都没能与BC联系上,我出一主意,写两张字条,一张留帐篷里,另一张请路过的外国滑雪者带下去,内容是找找联系不上的原因,我们的情况和山下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早餐后整理行装,按计划上去即要到冲顶后才会下撤,所以个人物品包括防寒用品、食物、GAS罐都要背上去,我先装上MT24,分一点食品给杨立群,然后上路。雪仍很厚,刚开始路较陡,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横切,向左一段后直线向上。
刚向上不远,英国队的茱丽叶穿着滑雪板也到了,他丢失了两根雪锥,问我们拾到没有,我们说拾到了一根,用在C1.5营地了,说可以回到大本营时还给他。他表示假期快结束了,二十号左右必须离开中国。杨立群站在深雪里看着他去的滑雪板,说自己刚买了一付,怎么才能穿着向走呢。茱丽叶翘起滑雪板,原来板下有一种叫止滑带的东西附着,而这东西杨立群并没有。我俩看着茱丽叶远去,杨立群直对我说要下去再买止滑带。
突然一阵乌云卷过来,天仿佛一下黑了下来,大风夹着小冰雹噼里啪啦打在身上,只感觉自己是在云中,附近的标志旗都看不见了,我们自己的脚印很快被雪覆盖,雪坡变得极为平整,我俩只能原地坐下,等着云团卷走。过了一段时间,能见度渐渐好转,我们继续攀登,雪已没过膝盖,只觉得路是那么难走,时间过的那么快。
当我们看到上方影影约约显现的一排小红旗时,与C2的陈骏池联系,他说翻过小红旗就要到了,而他们本想拆C2去建C3,刚离开C2营地五十米,陈骏池就掉进一个冰裂缝,加上天气恶劣,只好撤了回来。即将到C2对于我俩犹如一针强心剂,拚全力爬到那一排小红旗起点,向上看雪坡仍不见尽头,我俩一下泻了气,只感觉背包越来越沉,腿迈不开步,杨立群建议与上面联系,希望能有一个人下来接一下,一来分担部分物资,二来我们沿着他下山的脚印攀登会容易些。通话的陈骏池说自己从冰裂缝出来有点受凉,姚伟伦下去了。我俩又走了一个小时(整点通话),对讲机回话的是姚伟伦,说陈骏池已下去三分钟。看来他们下来接我们是没有可能的,而我们每一步都迈得很艰苦,杨立群说不想上了,背着包下撤。我认为这么多东西背上来不容易,最差的办法也可以先埋在雪里,然后在对讲机里与C2的陈骏池、姚伟伦商量,如果能 下来一个人的话,背杨立群的包和我一起上C2,这样所有物品都正常运到C2,否则只能把帐篷和雪锥等大件物品埋在雪里,因为包和睡袋肯定要跟着人走,小件的食品不能埋便只能背下去。C2方面的回答是无法下去人,我俩只好把帐篷等埋在一根路旗旁,做好明显标志后背起包下撤。
撤到横切路段时,听C1.5营地有说话声,心想计划中B组也该上来适应的。绕到营地上方,果然B组在张教授带领下全在营地坐着呢,我俩顾不上一天的劳累,兴奋地从六十度坡直直就向下冲(雪很厚不用当心滑倒),两天没有见到这些队友了,一直联系不上还当心山下出了什么问题。寒喧过后,先介绍各自的情况,他们已看到我们留的字条,原也当心我们山上会出什么事,现都放心了。对讲机的问题出在陈君武身上,姚伟伦、我、陈君武用的是一套健伍的对讲机(从香港带来),前天我们在C1时曾和BC的陈君武通话测试过,但陈君武再用时把台号弄错了,弄得只能我和姚伟伦之间能通上话;昨天在C1时与下面联系不上是用的工学院的一套对讲机,为什么联系不上只有王海角清楚,但他不愿说;而这两组对讲机之间是不能通话的。这也难怪,民间组织这样的登山活动又无钱临时购买通信设备,因陋就简的结果是各营互相担心, 只好各自为战,祈求和依靠上天不降灾难于我们。
B组的队员们已经累到极点,一个个歪歪斜斜的或躺或坐,体力较好的杨立志、王磊决定留下和我明天上C2,杨立群称要回BC补充一下(我们开玩笑是因为今天VEGA要来),而陈君武则到处作揖要求留下,说再也没有体力下山了,而他今年曾在玉珠峰有过严重的高山反应,再说一个两人帐篷也不可能让四个人休息好,都劝他下撤C1,他是普通话盲,我们通过对讲机让姚伟伦与他商量都无济于事,只得让他留下。奇怪的是今天B组上来的七名队员都带着睡袋准备住C1.5,就是没有一人背一顶帐篷上来,而且是在与我们没有任何联系的情况下。
我发现张教授用的安全带是和我一样的BD牌,但系时只是象皮带一样穿过腰带主扣,而没有翻过来反扣,腰带和裆带之间只用一只无丝扣铁锁连接着,这样只要出现滑坠,无论是他人或自己,不管是铁锁或主扣处脱落,都不可能起到安全保护的作用,幸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我想安全带一定不是他自己的,否则不可能不知道怎么用,一问果然是我放在C1的那一条。这也表现出乌鲁木齐队员从装备到技术的落后,以致有些方面出现了蛮干行为。
张教授与C1的王队长、BC的周医生通话,正好金英杰也在我队BC,商量为了保证我队的成功登顶,买三付踏雪板供C3以后路段冲顶用,由金指导去向外国队寻价,据说需要80到100美金,估计货没问题,只是价格合适与否。
今天除杨立志、王磊、我和陈君武留驻C1.5外,其它队员全部下到BC休整,陈君武在所有队员的劝说下坚决不走,他的理由是今天原定凌晨六点出发冲C1.5,大家早起发现天气不好又回去睡而不通知他,他干等到九点大家出发,对此意见很大加上确实疲惫,犯了牛脾气。王队长在对讲机里命令也无济于事。只好让他明天再下,我们三人称晚上他出现高山反应也不管,但心里只能祈求上苍晚上不要有什么事,否则我们只能把他送下山去。他们走后,陈君武首先取出睡袋钻进了帐篷,我蹲在门外烧水做饭,水开后陈君武要了一些冲他的速食米饭,我们仨则下方便面在雪地里坐着吃,对陈的自私都非常反感,看着只有一米二宽的帐篷内帐,我说自己带着GROE-TEX的睡袋套,今天就睡雪地里正好检验其功能;他俩则主动要求睡贮藏室,那是一处等腰三角形地面的帐篷角,门是一个圆洞,地面是冰冷的雪。杨立志很坚决,因为我和王 磊是北京来的客人,他不能让我们受委屈。最后我们将三条备用睡袋都垫到他的下面当褥子,我和王磊去挤陈君武剩下的一半内帐,今晚肯定没有动一动的可能了,睡觉的质量也不会高。
七月十六日,星期五。上到6100米C2。
早上是被对讲机的声音闹醒的;半夜杨立志因为垫了三层睡袋热得受不了,翻来覆去一定没睡好,他通过对讲机与山下通话,王队长主要当心陈君武是否有问题,得知没事还是让他今天务必下山;另外他一早独自从C1出发带着一顶帐篷上C1.5,一为弥补昨天的不足,二为恢复体力,适应高山环境。
我们三人要按计划上C2,收拾好睡袋,由于我包里今天没有了帐篷,可以多装一些食品,想到王队长要来这个营地,决定等他到十一点,反正今天上到C2不用再下来,晚点到也没关系。
C2的陈骏池、姚伟伦对几天来的雪况有些绝望,注意到外国队都使用滑雪板或踏雪板,商议决定今天下到BC向撤营的外国队买踏雪板,此举正好与队里的决定不谋而合,大约十点陈骏池和姚伟伦就到了C1.5营地,听说王队长要来,也决定在中间营地等一会儿再大家一起下山,不久王队长也到了,他的脸色好多了,不再象我们在BC分别时那么虚弱。到与山下通话时想问金指导关于踏雪板的情况,得知广州队已如期抵达BC,但请他们带的两付简制踏雪板因为物品太多留在了喀什,向我队借大本营用煤气罐被直率的周岚给拦了回去(实际我队的煤气也不够用)。大家对广州队多次不守信用深为不满,但为了保证队伍能顺利冲顶答应了外国队100美金一付的报价,买到的踏雪板将主要用于从C3冲顶。钱由金指导先垫着,买到的踏雪板由刚从塔县回来的胡杨送上C1。
临走时王队长交待:我们三人明天上到C2,如果没有什么不适后天去建C3,如仍然正常可侍机冲顶,但遇上雪况或天气不正常就留在C2等陈骏池和姚伟伦穿踏雪板上来。而后杨立志、王磊和我向上攀登,王队长、陈骏池、姚伟伦和陈君武下撤到C1,明天陈骏池和姚伟伦将穿着踏雪板一路上升直到冲顶,估计到那时我们也该建好C3了。
今天天气奇好,万里无云,上坡也感觉轻松许多,但从体力而言,他俩比我强多了,没有走多远就与我落开了距离,今天能见度高,可以清楚的看到路线两旁具大的冰壁和裂缝,由于多次停下休息,上到昨天放置帐篷的地方时,他俩已经背着帐篷和雪锥上去了,我看了看雪坑没有留下什么,继续向上,当到达C2营地时,他们说我与他俩差了一个小时。
C2是在六千一百米处一块大约三四百平米的平坝子,实际也有不到十度的小坡度,向东是五十度左右的雪坡,从北侧稍缓的雪坡上可以绕上去,南侧则是规模较小的冰裂区,我们的VE25就搭在上坝子不到十米的地方,南边五米是英国队刚离开(上山)不久留下的帐篷雪坑,并留下一个非常精致的雪坑厕所。厕所有帐篷大小,向下挖了六七十公分,四周形成雪墙用以拦风雪,上坡方向的雪墙有一个小门和下雪坑的小坡(原有台阶也不一定),这种厕所我们都没见过,只在《登山圣经》上有过介绍,可见外国队对宿营区环境要求之高。后来在我和杨立志上厕所时王磊竟在一旁拍照,说是真实留下登山生活瞬间。
我到时杨立志和王磊递给我一锅粥状的食物,说是英国人走时送的一袋,他们认为极难吃,如果我也吃不了就只有倒掉,我尝了尝很不错,还有肉末,便一口气干掉了,令他们感到羡慕和吃惊不已,实际这食物是杨立志用四条创可帖换来的。英国人还留了水壶等物品在我们帐篷外托我们代管。
看看表才五点多,为第二天烧水,然后做饭,一边憧憬着明天的成功,杨立志对登顶充满信心,认为明天建好C3,后天去冲击顶峰,在山上可以通过对讲机向山下说:我登顶了,这是送给王海角的一份生日厚礼(七月十八日是王海角的二十二岁生日)。杨立志在去年的博格达登山活动中,由于轻度高山反应胃出血,被指派送患严重高山反应的唐杉等人下撤,没能实现登顶的愿望。从此锻炼更加刻苦,每天从住地到工厂往返十五公里用来跑步,还每天到游泳池游一千多米。他发誓一定要登上这次的慕士塔格峰顶。
由于明天打算八点前出发,三人都把到C3用不着的物品装在塑料袋里留在C2,带上三顿饭和一个GAS罐,还有个人防寒物品、头灯等。他俩担心我体能差,主动承担了帐篷和锅等公用装备。打好包,又回到帐篷里烧水。他俩担心我有退意,时常冒一句为我打气的话来。而我的决心也很大,只是与他俩在节奏和体力上有差距而已,也不愿发誓表决心,因为登山是要讲究科 学的,如果明后天天气不好或自己状态不佳,强行要登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他人不负责任。还有一种原因就是我比他俩几乎年长十岁,经历复杂一些,喜怒哀乐不表现在脸上,这也是我老奸巨滑的一面吧。
我带的海拔表已显示不了高度,从明天开始只能利用杨立志带的王队长那只海拔计,由于有误差只能估摸着高度了。
C2和C1竟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他们踏雪板的事怎么样了,按计划陈骏池和姚伟伦明天应该上到C2来。
今晚三个人住一顶宽大的VE25,当然能睡个好觉了。
七月十七日,星期六。上到6700米建C3。
有杨立志在,早起已成定律,在他的催促下三人六点多就开始烧水做饭。出发时看看表,正好八点,此时天刚朦朦亮。
昨晚下过雪,新雪表面并没能冻硬些,一出发感觉还是有些吃力。刚开始是向左(北)横切,杨立志在前,王磊居中,我在后。走出五十米,杨立志的一条腿竟掉进一条暗裂缝,他让王磊拉他,王磊傻傻的问”怎么拉”,我追上去时王磊已将他拉了出来,我看了看这条裂缝,约三四十公分宽横在路上,向下蓝悠悠深不见底,幸好屁股和背包卡住了缝口,要是再宽一些…。从特征上看应该与昨天陈骏池掉进的是同一条冰裂缝,他们去买踏雪板的另一个原因是穿上踏雪板可以减少压强,从而不致于掉进这样的冰裂缝。再往上走,是一段之字形雪坡,三人没有结组装备,只能距离近一些,以防不测时救缓方便。路右出现一白色路旗 ,王磊问是什么意思,我从没听说插白色路旗的,看旗布破旧,估计是天长日久退色所致。杨立志却信口回答”代表危险”,这下王磊的脸色越发难看,提出想下山,我们觉得很吃惊,因为昨天他还满怀信心。他说是因为害怕,登山只是一个爱好,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我们商量是留C2等待还是继续攀登,杨立志坚决要上,我倾向留C2,但他一人上会非常危险,尽管金指导说是C2以上没有危险,现在不是出现了吗?我决定陪杨立志一同上,力劝王磊,他同意和我们再上一段仔细想想。我们上到又一个平坝子,可能是常说的六千三营地,但没有任何扎营的痕迹。王磊决定下山,我们不好再劝,因为登山是自愿的,再劝对他不公平。杨立志主动接过王磊背的帐篷和锅,我只增加了一张地席。目送战友下山,本想看他走到C2,但中间一段看不见,想着他再往下都是轻车熟路,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继续上路。
过了这个坝子,又是一段四五十度的雪坡,这次两边无路可绕行,只能直直的向上攀登,这时我已经开始感到累,与杨立志拉开了十多米距离。太阳渐渐的升了起来,我们走在山的西坡,当太阳划过前上方的地平线时,一道红光洒在白白的雪坡上,拦住阳光的杨立志身上出现一道金色的轮廓,我一路上极少拍照,现在也忍不住掏出相机拍了一张,收起相机又走了几步,发现色彩效果更好,因为太累,也不愿意再掏相机了。这段坡不久就走完了,再往后不再有超过三十度的雪坡,当我俩看到前方一个营地时,路左边遥遥相对的公格尔山从云中现了出来,我俩抓紧时间各拍了一张照片,能够如此清楚的看到七千六的公格尔山还真不容易,进山以来该山要么被山梁挡着,要么被云遮着,现在不会再有山梁可以挡住视线,天公作美也让云开雾散,我们也应珍惜啊,犹其象杨立志,他自己没有带相机,不知有多少美景自己想拍而未能如愿。
前面的营地两个队都在拆帐篷,瑞士队已经拆完,我们想跟在他们后面走可以轻松一些 ,不管他们用什么雪板,都可以帮我们把路踩的更结实一些。英国队刚开始拆帐篷,我们问茱丽叶这里多高,回答是六千四,他们准备今天到六千八建营,明天冲顶;也就是说英国队采用的是阿尔卑斯方式,两个人昨天从六千一到六千四,今天去六千八,一顶帐篷背着走,只不过每天攀登高度少一些,有利于对高度的适应。我们休息了一会儿,盘算着今天行走已超过四个小时,升高才三百米,体力已消耗过度,雪很厚,下面的四百米高程会更艰苦,此时瑞士队没有象我们希望的那样向上攀登,而是开始下撤,原来他们昨天已成功登顶,今天将撤到BC,我们看英国队一时没有走的意思,决定先走。腿的迈动已成机械运动,脚还是陷的很深,太阳当空,汗在不停的流,感觉怎么没有一丝的风,雪镜里的雾气使人看不见,没办法只能停下脱去冲锋衣,只一件抓绒衣权当外套,雪镜还是老办法,将一半扣在抓绒帽的帽舌上,这样走身上不再感到热,两肩却觉着重了许多,不就是一件冲锋衣(该冲锋衣带有抓绒内胆)吗?
六千四以后都是朝着南偏东的方向斜插过去,英国队很快就超过我们变得无影无踪,我俩都明白,现在已不再是体力超过极限的问题,能不能到达目的地的关键是个人的意志力。两个人相互鼓励着,不时还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杨立志的体力明显比我强一些,渐渐的我和他落开了距离。前面是一道雪坎,他已翻了过去,我越来越接近雪坎,听那边有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楚,以为他已经到了,正在与C3营地的外国队员说话呢,一阵兴奋冲了上去,过了坎才发现前方确实有一片平地,有明显刚拆营的痕迹,营址上边还插着数面小红旗。杨立志卸下包正在用对讲机与山下通话,情绪有些激动,好象对什么事不满。我好不容 易走到他跟前,卸下包也坐下,听他介绍通话的情况。他说商量决定后再与王队长通话,原来王队长已和陈骏池、姚伟伦三人到达C2,通话意思是让我们建好C3后下撤C2,明天陈骏池和姚伟伦穿着踏雪板上C3,次日先去攻顶。杨立志对这种安排很不满,认为去年登博格达时因为送患高山病的队友下山,失去了登顶的机会,这次不能再错过机会。他认为陈和姚有钱队长让他们先登等等。他问我怎么样,我这时已经休息了一会,心情也不错,只是两腿疲劳性麻木,对脚下这个营地感觉不象预计的六千八目的地,一来从六千四以后的时间比不对,二来没有见到超过我们的茱丽叶的帐篷,估计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六千七营地,虽然杨立志带着王队长的高度表(我的六千高度表早已失去意义),但由于在山下时就与我队其他海拔表相去甚远,故对其不能认真相信。我知道他是憋着气要第一个登上这座山,劝他是没有一点用的,最好的办法是陪他完成后面的攀登。
随后我与王队长通话,先问王磊的情况,得知他已安全下山便放心了。随后汇报我俩此时的情况都还不错,所处位置大概在六千七营地,由于当时是十七时,准备向上再登一百米高程,为明天攻顶减少一点消耗,王队长同意我们明天攻顶,让保持联络。
我还在揉着肩,喘着粗气,杨立志突然提出我们现在就地扎营,早点睡觉,半夜十二点出发去攻顶,我不同意这种做法,虽然早出发可以为登顶后下撤留下宝贵的时间,但夜间攀登看不到路旗,也没有脚印,还有从十二点到天微亮的七点,头灯的电池也是问题,半夜的寒冷我们也受不了,这些都会给我们带来危险,不如按原计划去七千八建营,给明天冲顶缩短路程。杨立志见我态度坚决,背上包先出发了。我感觉有些凉意,于是把冲锋衣又重新穿上。
一道道的坎被我们翻过去,只觉得路是越走越长,雪还是那么深,哪里才是目的地?!我和杨立志调侃地说:这那里是在用脚走路,分明是意志在走嘛。我只觉得两腿机械地深一脚浅一脚,身体漫无目的地在雪坡上飘。忽然,前面大约五十米的杨立志举起双臂向我挥了挥,大叫看到帐篷了。我也兴奋的挥挥手,但两腿不再能被意志调动的快起来,好不容易走到他刚才挥手的地方,向东方向可以看到远远的有人正在搭帐篷,小小的,估计得有三百米远吧?路两边是较低矮的冰裂区,我艰难地翻过一个雪坎,见二十米开外杨立志已经选了一个地方把MT24支了起来,但明显是支错了,我对他说等我一起支多好,自己却歇了两次才走到他身旁。这时是十八点,也就是说我们今天走了十二小时。我休息片刻,发现帐篷的长短杆正好穿反,重新拔出再穿,两人喘着粗气休息两次才把帐篷支了起来,看看雪坡不平,又从我包里取出雪铲平整营址,又铲又踩觉得人累的半死,怎么雪面还是不见平,干脆就这样吧。移过帐篷,搭上外帐,一看表建营居然用了一个小时。
营地四周异常开阔,除东侧山顶方向有缓缓地漫漫雪坡外,南北方向都没有太高的凸起,再往上两边也都不会有什么障碍物了。
准备了一些烧水用的雪,才发现用于第一层防水的地席丢失了,刚才通完话穿外衣时还在包外插着,一定是刚丢的,回去找已没有体力可消耗,只好作罢。地席在冰雪环境宿营还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帐篷防水性再好,底布都是直接与冰雪相接,帐篷内的热气遇冷凝结成水,时间长了水是会直接透过防潮垫的,如果多一层泡沫地席,水会在帐篷底布和地席间凝结,以地席的防水性和防潮垫的防潮性结合,即使防潮垫只有五十公分宽也不会弄湿睡袋。收拾好只想赶紧睡,商量着明天六点出发。我取出美国的高山食品POWERBAR,一人一块 ,烧水时放在锅上烤一阵,软一点就着烧好的七十度”开水”(此时的开水只须吹一吹就可以喝)吃下去。POWERBAR是陈骏池从国外买的,由于他在乌鲁木齐被偷了一些物资,剩的只有香蕉型的不太好吃,从大本营上山前他往我包里塞了八块,我一直留着关键时用,明天就要冲顶,现在当然要算关键时刻了。
实际睡下也已近十二点,我一时睡不着,想着今天的艰辛,而这十二小时的路金指导说外国队通常用三到七小时完成,是我们体力太差、雪太厚、还是我们涉雪的装备落后。金指导说从C3冲顶通常五到八小时,我们明天一整天够吗?杨立志对明天突顶充满信心,说如果我明天体力不支他一个人也要上,如果我不上希望我能把相机借给他。我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山顶任何一个人留影都不方便,我一定争取结伴登顶。
1999年慕士塔格峰登山报告详细内容:
独行马报告二
独行马报告山友评论
杨立志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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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病人报告
广州队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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